第5章

　　女生档案
　　姓名：葵之
　　城市：广东省深圳市
　　年龄：16
　　星座：双子
　　关键词：美丽，心机，流浪
　　签名：这世界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
　　很小的时候，我已经习惯听人说：葵之，你真漂亮。
　　美丽可以当饭吃吗？我同样美丽的妈妈用她的亲身经历告诉了我准确的答案：no。
　　我的妈妈真的和很多的妈妈不一样，她飙悍的人生用不着解释，我只说其中的一点就足够劲爆——她结过七次婚。
　　一个结过七次婚的女人，你可以想象吗？我不用想象，因为我跟她生活在一起，但每次我看着她，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心，我担心我们母女俩是不是活在电视剧里。
　　从小到大，我经历过无数次搬家，叫过很多人爸爸，时不时地听到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
　　我要和这些形形色色的男人争夺我妈的爱。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对于像我这样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来说，我可以忍受一切，但唯独不能忍受我妈爱其他人多过爱我。
　　我的亲生爸爸在我出生之前就和我妈离婚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但这并不妨碍我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也许是为了补偿我缺失的父爱，妈妈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在我身上，她每天带着我去上班，周末就去公园游乐场或是商场购物。孩子堆里，我总是穿得最亮眼的那一个，常常会有人会发出由衷的赞叹：“哦，芭比娃娃！”
　　我的快乐止于七岁，也许是为了让我有一个完整的家，那一年我妈再婚了，我的新爸爸是一个海军军人。
　　我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一开始就很反感。
　　所以趁着我妈去外地出差，我叫了好几个小朋友来家里玩。我带她们去他的卧室疯狂捣乱，把他的衣服从柜子里翻出来泡进浴缸里，用水彩笔在他的奖章上涂鸦，当他回到家里看到这一片狼藉时气得脸都青了。
　　我心里想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立刻告诉我妈你趁她不在虐待我。
　　谁知道他没打我，连骂都没骂我一句，直接去跟我妈告状了。
　　我妈连夜赶了回来，当时我正在睡觉，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她异常愤怒的脸。
　　“去跟叔叔道歉！”
　　说实话，我被吓坏了，我从没见过她那么生气，可我咬着牙不愿屈服。见我不动，她干脆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拽到那男人面前逼我说对不起，我死都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嚎啕大哭。她扬手要打我，那男人假惺惺地拦住她：“算了，小孩子不懂事。”
　　我被他这句话激怒了，扑上去狠狠推了他一把，他未料到我会这样做，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我妈惊呼一声跑过去扶他。
　　我哭着冲出家门，穿着拖鞋蹲在楼梯间哭了许久，我本以为我妈会追出来，可是她没有。
　　我明白了，我的妈妈，她是我的全世界，可我并不是她的唯一，我被这世界上本该最爱我的人鲜血淋漓地捅了一刀。
　　从那之后，我对母亲的感情由依赖变为了仇恨，我厌恶她的一切，家长会我不告诉她，成绩好坏我不告诉她，她叫我往东我便往西，我挑剔她的一言一行，从来不给她好脸色。在学校也开始越来越不听话，渐渐令老师头痛。
　　当变成一个“坏孩子”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天生就该走这条路。我长得漂亮，嘴又甜，会看人脸色见风使舵，各个年级我都有认识的人，走到哪里都有我的好哥们儿好姐妹儿，我们喝酒划拳夜不归宿，每次出门都是成群结队的十几个人，别人见了我们都得绕道而行。不知道是不是我张扬的个性和叛逆的言行令我更加迷人，总之，追我的男生数不胜数，一时间，我成了风光无限的校花。
　　只是，不管我如何，我妈都没空管我，她忙她自己的爱情就忙不过来。她和“海军”的婚姻没维持多久就离婚了，我上初中之后，她和一个做电脑生意的男人在一起，但没过多久两人又分手了，那男的跟她借了五万块钱一直没还，害得我想买个新手机我妈都说没钱，我逼着我妈找他要回来，他赖账说说过一阵子一定还，最可气的是我妈最后竟然说算了。
　　靠！把我给气的，直接打个车单枪匹马冲到那男人的店里，我心想你说没钱是吧，电脑总有吧？我也不跟他翻脸，就坐那儿跟他聊天，逗他乐，跟他哭穷，说我们好多作业都要在电脑上做，我们好多同学都有一个台式一个手提，还都是苹果的。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到网吧去做作业，遇到查身份证，我就会被别人赶出来。
　　我还别有用心地当着他店里所有人的面说：“虽然你没跟我妈在一起了，但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我爸爸。”
　　说完这一句，我成功地掉下了眼泪。由于表演成功，最终“爸爸”送了我一台电脑，价值七千多元，我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把电脑抱回家，什么也没说。那以后我发现了一条真理：这世界上美女分两种，一种没脑子，一种有脑子，前者最容易被人吃干抹净拍屁股走人，后者却可以利用自己的天赋获取一切。我妈就属于前种，她用她数次失败的婚姻血淋淋的告诉我，我得做后者。
　　与此同时，我越来越看不起我妈，我真心觉得她岁数都是白长的，到了这个年纪，还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出过远门，看见蟑螂都会跳两尺高，分不清楚菠菜和白菜，难怪她要不停地嫁人，她身边根本就不能缺人，没人照顾她，她到楼下买根油条都会迷路。
　　有时候我跟她吵架，她咬牙切齿骂我越来越像我那个虚伪世故的亲生爸爸。
　　我反唇相讥：谢天谢地我不像你，要像你这么白痴，我早就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那段时间我三天两头跟她吵架，我们挖空心思地攻击对方，看谁先受不了败下阵来，有时候是她摔门而去，有时候是我离家出走。
　　我每天放学都不想回家，可是不回家晚上住哪儿就成了我最头疼的问题。倒是经常有男的跑来献殷勤，邀请我去他们家住，但都被我拒绝了，我又不傻，他们心里打的那点小算盘我清楚着呢。
　　我看中了我们班一个叫吕吕的女生，看中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家里有钱，人又特傻。我开始慢慢接近她，我是远近闻名的风云人物，能交上我这种朋友，她自然受宠若惊。我经常把男生送我的那些不值钱的礼物转送给她，随口编说是特地给她买的，她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和我肝胆相照。
　　一切如我所料，在我又一次无家可归的时候，她果然义气地说：“去我家住吧。”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我故意不好意思。
　　“怕什么，我们是朋友嘛。”她说
　　我第一次走进她家的时候，心里震了一下。
　　——阔气的复式楼房，梦幻的公主房，超大的书房、纯种的牧羊犬，还有风趣而富有的父亲、温柔高雅的母亲……
　　这完完全全就是我梦想中的家！
　　刚开始我躺在吕吕家又大又软的床上心里很是得意，觉得她真笨，被我一点小恩小惠就骗得团团转，心甘情愿把自己比五星级酒店还舒适的家免费让我祝
　　可慢慢地，我开始泛酸了，再舒适又怎样？始终不是我的，她妈再温柔，目光也只注视着她；她爸爸再有钱，也只把钱花在她身上；连她家那只牧羊犬，我再喜欢它，它也从来不会亲近我。
　　我看着吕吕，心里忍不住尖叫，凭什么？！这个一无是处长相平凡的女生凭什么过着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公主一样的生活？
　　有了这样的情绪，我开始觉得她的一言一行都是故意在我面前显摆。
　　比方她说昨天买了个发夹花了九十块，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外套才八十块。
　　她说marcjacobs的香水比chanel的好闻，我觉得她是在讽刺我没用过香水。
　　她对我说：“下周我们全家去香港，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我终于爆发了！是的，我从小就没爸爸，我天天跟我妈吵架，我从没和父母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更别说全家一起去香港！
　　我比她漂亮一百倍，比她聪明一万倍，可我竟然过得不如她！我发疯了似的嫉妒她，当我满腔妒意无处发泄的时候，我认识了吕吕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曹飞。
　　曹飞比我们大一届，其实他并不见得有多优秀，可我几乎下意识的就想把他抢过来，想象到吕吕被甩了之后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就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勾引曹飞，我只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他面前。学校就那么大，只要有心，一天“偶遇”个三四回是没问题的。每一次我都会略带羞涩的对他笑笑，这个笑容很重要，需要技巧。要微微低着头，最好脸再适当红一下，欲说还休，一切尽在不言中。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开始主动找我说话，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我知道他开始对我感兴趣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其自然了，我们交换了手机和qq，每天聊到深夜，聊飞轮海，聊“魔兽世界”，聊科比。他惊讶地发现原来我们有那么多共同的喜好，其实这些都是我在和吕吕的聊天中得来。
　　天知道为了恶补这些无聊的功课，我花了多少时间。
　　在吕吕和家人去香港时，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把曹飞约出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逛公园。吃饭时我故意喝了些酒，微醺中我对他说：“有时候我真羡慕吕吕，我什么都不如她。”
　　“没有的事，你这么漂亮。”他赶紧安慰我。
　　“不，你不知道我的孤单有多可怕，我从来没见过我爸，我妈妈再婚，也不管我。有时候看着吕吕，我觉得她特别幸福，这种幸福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你，可我身边谁也没有，我时常想谁可以让我也感受一下这种温暖，哪怕只有一次……”
　　说着，我含着泪水望向他，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意料之中的怜惜，借着酒劲，我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拒绝。
　　等吕吕从香港回来后，她的男朋友已经变成我的了。
　　她难以置信：“你怎么可以背叛我，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我心里冷笑，朋友？朋友值多少钱？但我脸上依旧装着无辜对她说：“对不起，他一直追求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其实我根本也不懂爱情是什么！我真的很纠结，原谅我！”
　　吕吕从刚开始的无法接受，到后来也只能忍气吞声。怎么办呢，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哭也没用，闹也没用，不是吗？
　　反正我我赢了。
　　我和曹飞开始大张旗鼓地谈恋爱，我要求他每天放学后必须来我们班门口接我，还故意把他送我的一米高的公仔带到班上，在全班女生羡慕的目光中，我回头看躲在角落假装听歌的吕吕，她脸上那种不知所措的神情，让我终于找回了久违的优越感。
　　谁知道曹飞竟来劝我别那么张扬。
　　“我和吕吕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没在一起了，可我还是把她当做妹妹，这次是我们对不起她，也许你是无心的，但这样做真的会再次伤害她。”
　　我不干，难道我谈个恋爱还得偷偷摸摸？再说要是偷偷摸摸，我还谈这个恋爱干嘛？最后我们闹得不欢而散。第二天放学曹飞没来接我，一个姐们跑来跟我说看见他和吕吕两人在车棚单独见面。
　　我抱着捉奸心态杀气腾腾地赶过去。
　　果然，在车棚我看到了他们，曹飞正蹲在地上帮吕吕修车，吕吕抱着曹飞的外套和书包站在一旁看着他。好像没有修好，曹飞抬头抱歉地冲她笑了笑。吕吕把自己的水瓶递给曹飞，曹飞接过自然而然地一饮而荆
　　曹飞站起来帮着吕吕把自行车推回家，吕吕走在他身旁，他们都没有说话。我站在远处，看着金色的夕阳把他们的背影拉得好长，天空中夹杂着一抹殷紫，像一幅失手打翻了颜料的油画，我突然觉得这个画面真美，我意识到他们那种流淌在眼神里的默契，是我如论如何也抢不过来的，就算我用尽心机，在未来的某一天，曹飞始终还是会回到吕吕身边的。
　　我没有叫他们，而是转身离开，回到家时我掏出手机给曹飞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不要以为我是想通了成全他们，我才没有那么善良。我明白我和曹飞一定会分手的，所以在他提出来之前，我得先甩了他。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和好了，更有意思的是因为有我插足，他们风雨过后似乎更加亲密了和彼此信任了，我俨然成了一个笑话。
　　班上有些一直恨我的人开始在背后骂我是贱货，抢自己闺蜜的男朋友，说我不要脸，一时间，我在学校的地位岌岌可危。
　　就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一个叫南华的男生走进了我的生活。他本来只是班上一个我毫不关心的同学之一，却意外地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孩。
　　我记得那是一个令人困倦的午后，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枯燥的文言文，我睡意朦胧地看着窗外，再回过神时，讲台上换了一个人。
　　阳光照在他清秀的脸上，他的声音像温润的海风。男生在台上念着自己的作文，我只听到了这么一句：
　　“我爱我的妈妈，虽然她说不出哪里好，也不小心伤害了我很多很多，但是，我就是爱她，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那时候我已经和我妈冷战了半年多，每天像陌生人一样生活在同一个屋里，这句话击中了我，一时之间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深深地埋下了头。
　　下课后，我红着眼睛拦住了他。“这篇作文是你自己写的吗？”
　　他很意外，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写得真好。”我说。
　　南华是个沉默内敛的男生，跟我一样，他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从那之后课间我就经常找他聊天，我们关系也一天比一天亲密了。
　　我们慢慢走近，那段时间我心血来潮想开一家网店，卖些女孩的服饰赚点小利润，可做了两天就没兴趣了，南华任劳任怨地帮我管理，这个二愣子把什么都做到完美，却一毛钱不赚地把钱全部交给了我。我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然后拿着这些钱去跟着别人做投资，当时我14岁，第一次大富一场，拿到了2万元。
　　我用这笔钱和南华去广州看亚运会，但车票还是他买的。我要给他钱，他拒绝了，说：“应该是我请你。”
　　我故意促侠地问他：“什么是应该？”
　　他脸红了，答不上来，样子真是可爱。
　　有一晚住在中山大学老校区破烂的宿舍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南华什么都没做，老老实实睡在地板上和我聊天，他说：“葵之，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梦想，我想去旅行——去布达拉宫，去玉龙雪山，去九寨沟，去塔克拉玛干沙漠，我想背着背包去很多地方，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像是害怕听到我的拒绝，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双眼期盼地看着我，可我也没有答应他，我讨厌承诺，所以只是笑着反问他：“你猜呢？”
　　从那之后，他就不再提及这个话题，他的关心是沉默的，不宣于言语。爬山时，我不小心扭到脚，他一路背着我回来，很累，却一直忍着不说；他知道我手机没电，半夜三更将一块充满电的备用电池送到我家，我连谢谢都还没说，他就转身走了，这辈子我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人像他这样对我好了。
　　我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他喜欢我，甚至我也对他很有好感，但我不会和他在一起。
　　我在恋爱上面长胜不败的秘诀就是：我永远不会爱上谁。男人就是这样，当他没有得到你的时候，他就会不断地对你好；当你把心交给他之后，他就会理所当然地想要索取更多回报。
　　所以我不会和他确定关系，只愿意和他暧昧，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我的好，我要他为我付出，不停地付出。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也许有一天我会被他感动，和他真正牵手，但那是以后了，我很享受现在的状态，一切皆在我掌握之中。
　　我只是从没想过，我会伤害他。
　　某天，我登陆南华的qq玩游戏，班上一个同学跳出来说：“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我们语文老师和体育老师了。”
　　我们语文老师是个老处女，三十好几了还嫁不出去，她不喜欢我，我也看她不顺眼，见到这种八卦，我随手就不负责任地回了一句：“他们俩有一腿你不知道吗？”
　　对方回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我一下兴致来了，随口开始胡编：“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上个星期二我打扫卫生很晚没走，不小心看到他们俩在器械室……哈哈，你懂的……”
　　“这么劲爆！你亲眼看到的？！”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说完这些，我也没怎么在意就下线了，谁知道那个笨蛋竟然把这段聊天记录的截图发到了自己的qq空间上面，这篇日志被班上其他同学转载，在我们的qq群里面流传，甚至被贴到了我们学校的百度贴吧里面，一时间整个学校都在谈论这件事。我们的语文老师当众大哭，那个体育老师是有家室的，他老婆还跑到学校来闹了半天。
　　校长要彻查这件事，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南华！因为当时我用的是他的qq，大家都以为说这些话的是他。果然，一天刚上课，南华就被叫去了办公室。整节课我都坐立不安，我甚至看到南华的妈妈也来了，我知道我完蛋了，南华肯定会把我说出去的，他再喜欢我，也不会为我承担这么大的罪过。
　　那天从办公室回来，他就直接跟他妈妈走了，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甚至躲闪了我的目光。
　　一连几天南华都没来上学，手机也联系不上他，我心都凉了，回想起他以前对我说的那些喜欢，我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最可笑的是一个同学还跑来跟我打听他怎么样了，我说我哪知道，她惊讶地说你们俩不是一对吗？
　　我冷笑：“一对？别开玩笑了，我从来没喜欢过他。”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我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看到了南华。
　　他红着眼睛看着我，过了好久，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我替你扛了，我退学了，再见。”
　　南华临走时还说了一句让我此生难忘的话，他说：“付出一点感情，对于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难吗？葵之，我很失望。”
　　南华走了，可我的生活再也无法平静，也许是报应，我得罪了学校里很有势力的一个大姐大，一群女生开始有声有色地谣传我如何滥交如何随便和男人上床，谣言被添油加醋地在整个学校蔓延，最终的结果就是：我被彻底孤立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只有我去伤害别人，我从来不会对人付出感情，所以我不可能受到伤害，可是我忘了，人类最无力抵御的，是孤独。
　　我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我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去食堂打饭，一个人做课间操，一个人打发漫长的课间，我怀念有南华在我身边的日子，如今没有人肯跟我说话，以我为圆心的周围都变成了无人区，我像是被送进了一座孤岛，四周是一望无际的令人绝望的大海，海水一点一点蔓延上来，打湿我的脚背、胸口、鼻尖，下一秒就会令我窒息。
　　我对学校产生了恐惧，再也不愿意去上学。因为旷课太多，班主任把我妈请到了办公室，婉转地提出要我转学，理由是她认为我存在一些“作风问题”。
　　可以想象得到，我妈回来后，我们爆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战争。
　　我的情绪已经不堪重负，沉默太久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我把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通通砸向她，我用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她，她成了这个世界上我最最痛恨的一个人。
　　我哭喊着说我会变成这样全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你没有离婚，我就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你肯把爱多分给我一些，我就不会去别人那里寻找关注；如果你在乎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一步一步坠入深渊！可是这么多年你什么都没做，你要去寻找你的爱情！既然如此，你现在凭什么指责我！
　　她怒不可遏：“真的是我不管你吗？我对你说的话哪一句你认真听过！是我要你去外面鬼混的吗？你年纪还这么小，你就不担心别人在背后说你？！”
　　我冷笑：“你知道她们怎么说我吗？”
　　我站在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她们说，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我跟你一样，是个滥货！”
　　我看着她整个人彻底呆住，眼泪刷地从她眼眶里掉下来。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最后扬起手，狠狠地抽了我一嘴巴。
　　我把自己锁进房间里，听见她在外面失声痛哭，我问我自己，你成功报复了她，这难道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听见她的哭声，我的心就像被挖出来一样疼；看到她的眼泪，我竟然比自己死了还难受。
　　我才发现原来我恨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般恶毒的样子，我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张美丽的脸；我前所未有地厌恶自己，我把自己的心打磨得坚硬过了头，我卑鄙，自私，虚伪，我悲哀地发现我竟然没有爱的人，也没有爱我的人。
　　我哭着在房间里乱撞，我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把修眉刀，我抓起它，几乎没有犹豫地切向了自己的脉搏。
　　我没有死。
　　我不知道应该在这句话前面加“幸好”，还是“可惜”。
　　因为那次自杀，我妈再也不敢和我吵架，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刺激我，像一只惊弓之鸟。
　　我在家里呆了两个月，然后离家出走了，这一次出走，不再只是到哪个同学家住几天，而是真正地离开，我背起了行囊，从深圳出发，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南华的梦想是旅行，其实我一直记得。
　　我走走停停，先后去了吉林、辽宁、河北、浙江、安徽、江西、福建……当我停下来看地图的时候才发现，我竟然一个人不知不觉走遍了中国的东部。停下来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如果这场旅行是属于两个人的，该多好……
　　很久以前我看见过一句话，说女孩子一定要旅行。女孩子的见识很重要，你见的多了，自然就会心胸豁达，视野宽广，会影响到你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旅行让人见多识广，对女孩子来说更是如此，它会让自己更有信心，不会在物质世界里迷失方向。
　　我发现当自己逃离了过去的是是非非，一个人踏上陌生的土地时，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就像正午阳光下斑驳的花影，在夕阳里被拉得无限长，无限淡，最终没入寂静。
　　在寂静里，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思考我前16年的人生。
　　是的，我很早熟，过早地丧失了天真，我以前从来不认为这是件坏事，但现在才发现，这似乎也未必是件好事。
　　我成熟太早，懂事太晚。
　　我处心积虑去得到，费尽心机去报复，可是，这些究竟是不是我内心的本意？
　　我找不到答案。